手把门锁轻轻扣上了。
她快步走到马广德的办公桌前,身体前倾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和紧张:“厂长,怎么回事?他怎么出来了?还放得这么……干脆?”
马广德已经坐到了自己的皮椅上,眉头紧紧皱了起来,手掌在光亮的桌面上擦了两下。
“我也搞不清楚。公安那边……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人,换得差不多了。新上来的孟伟江是他娘的属老鼠的,胆子小的很,还有那个吕连群,都摸不透。具体什么情况,我还得再打听打听。”他摆了摆手,像是要挥开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,“不过,先不管他。眼下有更要紧的事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烟,又点了一支,深深吸了一口,烟雾后的脸色显得阴沉。“早上,我和苗东方通了个电话。他在吕连群那儿,碰了个硬钉子,一点面子没给。我看啊,西街村那笔罚款的事,指望县里高抬贵手,是没戏了。苗东方在电话里的意思,是让我们这边……做好掏钱的准备。”
“掏钱?”许红梅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,随即又赶紧压低,“准备多少?那可是三十七个人!”
“按苗东方的说法,至少得按三十个人的数额准备,城关镇啊也靠不住。”马广德的声音有些发涩。
“三十个人?凭什么都让我们厂出这个大头?”许红梅急了,“人是他们西街村的,事是他们挑的头!我们出钱赎他们?这算哪门子道理?传出去,工人还不得炸了锅?”
“红梅!”马广德打断她,语气带着烦躁和一丝警告,“现在不是斤斤计较、算小账的时候!你想想,那三十多号人现在关在派出所,一天不放出来,就多一天风险!苗树根那个二杆子,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,他要是扛不住压力,或者觉得被我们当了枪使,胡乱咬人,把咱们供出来,怎么办?土地的事,现在法院判了也就判了,大不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。厂子再亏个一年半载,按照政策,达到条件照样可以申请破产。到时候,地还是那块地,咱们手里的牌反而更多,操作空间更大。这就叫放长线,钓大鱼!现在出点血,保住大局,是值得的!”
许红梅听着,目光在马广德那有些稀疏的头顶停留了片刻,心里很情绪。她知道马广德也是被逼到了墙角,没办法。马定凯是脱产在省里学习,就算回来能当县长,也是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。苗东方在县里说话也不太灵光了。这钱,看来不出是不行了。
“咱们……真要把这钱出了?”许红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,将近二十万啊!这可不是小数目。
“唉,给公家办事,能让自己掏腰包吗?”马广德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苦笑,“再说了,你我都是国企领导干部,每月工资多少,大家心里都有数。一下子拿出二十万,别人会怎么想?还以为我们这些年捞了多大的油水呢!谁能知道,咱们为这个厂子操了多少心,掉了多少头发?”
他看着许红梅,眼神里带着商量和某种暗示:“所以啊,苗东方的意思是,这笔钱,不能从厂里明面上走。得想别的办法。他提了个建议,让你……亲自去找彭树德想想办法。”
“找彭树德?”许红梅脸色一变,立刻摇头,“我不去!他那口子……方县长可不是好惹的!再说,老彭现在夹着尾巴做人,生怕得罪了方家,他还敢跟我扯上关系?要是让方云英知道了,还不把他撕了?”
马广德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,他站起身,走到墙角的茶水柜旁,取出一只看起来颇为精致、印着淡雅花纹的白瓷茶杯,又从罐子里撮了些红茶放进去,冲上热水。然后,他端着这杯热茶,走回许红梅身边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——那手保养得不错,皮肤细腻。
“红梅,别意气用事嘛。”马广德的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口吻,“你毕竟是树德同志的老部下,